10月13日,迈克尔·艾森(Michael Eisen)在X(前身为Twitter)上分享了一篇来自The onion的讽刺文章。标题是,“垂死的加沙人被批评没有用遗言谴责哈马斯。”艾森随后转发了这篇讽刺文章,并补充道:“洋葱的勇气、洞察力和道德清晰度比所有学术机构的领导人加起来都要多。我希望有一所洋葱大学。”
艾森是犹太人,他的家人在以色列。在担任这一职位时,他是非营利科学期刊《eLife》的总编辑。他说,他的帖子不是即兴的评论,而是一种知情的政治观点,这种观点是在他的生活中形成的,在他的生活中,巴以冲突是他家人谈论的“头号话题”。
对艾森来说,这是他个人对“巴勒斯坦平民陷入的那种不可能的束缚,人们更关心他们谴责哈马斯,而不是他们的死亡,”他说。
艾森说,他的帖子的目标受众是那些对全球事件发表声明的学术机构,这些声明听起来“像chatGPT”,不承认每个人的人性。
艾森发帖后上床睡觉,醒来时发现“一切都乱成一团”,科学家们在网上呼吁他辞职,人们指责他是反犹主义者。
艾森说,他在一周后的一次董事会会议上被要求解释他的帖子,后来又被一名董事会成员要求辞职。他拒绝了,然后被解雇了。此后,至少有七名编辑团结一致辞职。
自从10月7日哈马斯武装分子对以色列发动恐怖袭击,以及以色列在加沙地带对哈马斯的战争不断升级以来,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观点,对于那些必须权衡个人信仰与职业后果的员工来说,变得令人担忧。
《eLife》杂志拒绝就艾森与董事会的讨论以及他被解雇一事发表评论。相反,它引用了《赫芬顿邮报》的公开声明:“董事会已经向迈克提供了明确的反馈,即他在领导、沟通和社交媒体方面的方式在关键时刻不利于我们正在努力建立的社区的凝聚力,从而不利于eLife的使命。”
艾森质疑这种模糊推理的有效性。他说:“他们本可以说,‘支持巴勒斯坦是不合适的,或者用讽刺来支持巴勒斯坦是不合适的’,或者说一些具体的话。”“他们解雇了我,因为我对社区的凝聚力有害。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意味着,如果有人认为我说的话是他们不喜欢的,如果他们对此制造骚动,现在社区的凝聚力就受到了质疑。”
有关以色列-哈马斯战争的帖子对各行各业的就业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名艺术杂志主编因在该杂志上发表公开信支持巴勒斯坦解放,并批评“230万巴勒斯坦人面临持续的人道主义危机时,机构保持沉默”而被解雇。一名好莱坞明星经纪人在Instagram上分享称以色列对加沙的袭击是“种族灭绝”的帖子后,被迫辞去内部董事会的领导职务。法学院学生的工作机会被取消,因为他们发表了指责以色列与哈马斯之间持续暴力的言论。
这种职场上的反弹并不新鲜。巴勒斯坦法律(Palestine Legal)是一个代表为巴勒斯坦人发声的活动人士的倡导组织,该组织表示,从2014年到2020年,它已经对1707起针对支持巴勒斯坦人权利的言论的事件做出了回应,其中包括纪律调查、审查和反犹太主义指控。但是,工作报复和纪律处分的数量已经达到了高度。
“我一直在向人们解释,我的存在并不意味着我讨厌犹太人。我有深爱的犹太朋友,30年来我一直在向人们解释这一点,”底特律的一名民权律师、巴勒斯坦裔美国人阿曼达·加南(Amanda Ghannam)说。但她说,她看到人们因倡导巴勒斯坦权利而面临的反弹“是我一生中从未见过的,更不用说我作为就业和民权律师的职业生涯了”。
甘南说,人们可能错误地认为第一修正案规定的言论自由权适用于私营企业,但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你作为一名随意雇员在一家私人雇主工作,你可能会因为任何原因被解雇,除非你有集体谈判协议,或者你能证明雇主的行为是歧视性的。
一般来说,如果你的言论违背了雇主的价值观,私人雇主可以自由地取消任何offer。
“法律目前没有区分‘对’或‘错’:如果雇主感到被冒犯了,那么他们通常有充分的理由取消offer,”加州就业律师瑞安·斯泰格说。
重新分享社交媒体上的帖子可以算作被解雇的理由,即使你没有写最初的帖子,也没有大声说出来。斯蒂格说:“员工应该认为,他们在网上分享的任何内容,即使不是他们自己原创的,都可以被视为对该内容的认可,你可以期待看到后果,就像这是你自己说的话一样。”
纽约市的一名技术专业人士说,他们看到过同事“点赞”linkedIn上支持以色列和犹太复国主义的帖子,但这位技术工作者害怕“点赞”可能被解释为支持巴勒斯坦权利的帖子,比如那些把加沙正在发生的事情称为“种族灭绝”的帖子。由于担心遭到报复,他要求匿名。(联合国对种族灭绝的定义是,通过杀害一个群体的成员、造成严重的身体或精神伤害、施加恶劣的生活条件、阻止生育或带走孩子,来试图摧毁一个群体。)
“对巴勒斯坦人的生活有一种非常明显的双重标准,太过政治化,太过两极分化,”这名技术工作者说。他们阻止自己点赞和发帖,因为他们是团队中最初级的职位。
“我太生气了,我不敢说出来,因为我不想丢掉工作,”这位技术员工说。
他们之前已经因为在工作中分享自己的观点而面临过后果。在一次工作聊天中,Slack发布了一条关于当前伊斯兰恐惧症抬头的信息,一位经理认为这条信息不够敏感,因为它没有同时指出反犹太主义的抬头。
这就是为什么在某些情况下,作为一名求职者或自由职业者要比为了迎合雇主的观点而扭曲自己更自由。法里达·哈比卜(Farida Habeeb)是一名内部沟通专家,她也从事多元化、公平和包容倡议的工作,在寻找全职工作的同时,她公开在领英(linkedIn)上发帖,支持巴勒斯坦人的安全和自由。
“我母亲担心我说出来可能会危及潜在的工作机会,”哈比布说。“但是我告诉她……我不想为一个把我公开谈论这个问题视为问题的雇主工作。”
哈比卜说,作为一名有阿拉伯血统的穆斯林,她一直参与巴勒斯坦的激进主义活动,但在8月份被解雇后,她变得更加直言不讳。哈比卜说,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她很幸运,她的主要客户是犹太人,“愿意辩论,愿意讨论,非常支持我说出来。”
但哈比卜承认,如果她还在以前的公司工作,“我想我甚至不会公开说什么。”
哈比布说:“我不会因为其他求职者是否公开谈论自己的经历而对他们进行评判。”“我认为每个人都必须评估自己的风险水平,特别是如果他们来自历史上被排斥的背景。”
“如果你在私营企业工作,你基本上只有权利不因某种受保护的活动而受到歧视或报复,”甘南说。
在某些州和城市,根据你居住的地方,在业余时间参加与以色列-哈马斯战争有关的政治活动将受到保护。斯泰格举例说,加州劳动法禁止雇主禁止或阻止雇员参与或参与政治。
“因此,给你的州参议员写信,敦促他们在冲突中采取某种立场,可能会受到这项法律的保护,”斯泰格说。
还有联邦政府的保护。根据1964年的《民权法案》,工人受到保护,不受基于种族、宗教、肤色、性别和国籍的歧视。这就是为什么如果你是一名有中东血统或穆斯林宗教背景的员工,在工作中因为说出与你的身份有关的问题而受到惩罚,你可能会有更有力的法律诉讼,说你受到了歧视,甘南说。
“我们看到支持恐怖主义的种族主义的仇视伊斯兰的言论在增加,”Ghannam说。“如果这是同事骚扰你的地方,你必须报告。你也有权利不让这种情况在工作场所发生。”
但她补充说,“如果这与那个人的身份或任何歧视性行为无关,那么这个人将很难辩称自己被错误地解雇了。”她举了一个白人因为穿着印有“自由巴勒斯坦”字样的t恤上班而被调查并停职的例子。
因为这条信息与那个人的身份没有联系,“你没有理由说那个人因为他们的身份而受到歧视,”加南说。
美德法律集团(Virtue Law Group)创始人兼执行律师罗伯特·鲍德温三世(Robert Baldwin III)说,公司解释解雇的声明从战略上讲都是简短的,因为雇主提供的信息越多,就越能暴露出歧视行为。“如果你在两个种族、两个国家、两个民族血统之间选边站,那么我们就开始谈论歧视了,”他说。
但如果你选择公开你的公司对以色列-哈马斯战争的反应,你的公司在人数上也有优势。Ghannam举了一个例子,她最近建议了一群工人,他们注意到他们的雇主如何公开向受到过去几周事件影响的犹太雇员提供支持,但却没有向巴勒斯坦或其他阿拉伯雇员提供任何支持。
“他们写了一封公开信,描述了自己是如何被忽视和不受支持的,以及由于背景和种族而受到与同事不同的对待。尽管他们没有加入工会,但他们让80多人在这封公开信上签名,解释了他们的感受,公司也接受了。”“如果……雇主知道他们将不得不与你们所有80个人打交道,那么你就建立了更多的集体力量,以确保你的工作场所是公平的。”
如果你以个人身份发言,首先问问自己:“我真的想拿我的工作去冒险吗?有时候答案是肯定的。”
艾森也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终身教授,他说,在eLife担任四年多的主编对他来说很重要,但不是他唯一的工作。艾森说,他对自己发布的内容并不后悔。“比起个人的不公平,我更为机构、学术界和世界的状况感到悲伤和沮丧。”
在他看来,与支持巴勒斯坦人有关的解雇通常不是因为公司想要表明某种特定的政治立场,而是因为雇主想要避免争议,而对巴勒斯坦人生命的关注被视为“本质上有争议的”。
“在某种程度上,这比组织说,‘嘿,这是我们的政治观点。如果你和它不一致,那就不好了。“…我不喜欢这样,但是,至少这对员工来说是一个可导航的位置,”艾森说。“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它正在创造一种气氛,在这种气氛中,唯一安全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